Hijewel歐遊圖文

他的生就充滿想像力，海仙母親, 凡人父親, 他是半人半神的新物種, 他身上有神的痕跡 —美貌、英勇、高大健壯、武功非凡, 幾乎刀槍不入, 也有人的脆弱 — 軟趴趴的左腳後跟和過於敏感的情商 , 以致一怒為脂粉紅顏, 二怒為青衫知己。

正如希臘所有古悲劇, 他在和命運作戰, 眾神已下預言，若他去特洛伊作戰, 死神等著他，所以他應該躱避戰場, 然而他放棄小心翼翼的安逸生活, 反而放飛做自己, 為榮譽, 為兄弟，死才美麗, 為這點，人們不停稱讚他, 憐惜他。

如果他一開始就如此，故事就簡單了，但偏偏不是，他曾躲避，曾放棄, 曾罔顧大局, 如他堅持此策，他同樣可以帶船回家在家鄉活久一點, 但最終他選擇痛快地接受命運，玉石俱焚。

這種選擇，講得美，是不完美但高貴純潔的英雄，講得不美，是自作自受的傻瓜, 無論如何, 他的血氣衝動, 以及短暫辛苦的人生, 在極大化的文學手法下，仍撼動千萬人。他很複雜, 學者不停討論他, 各有意見，唯一的共同點, 是他有一顆火熱的靈魂，燒成灰燼才不枉此生。

故事已講到勇士第一怒的結果, 自己心愛的女奴被搶走, 他自覺所有努力不值，生悶氣, 只好央求母親出氣, 就讓敵軍贏吧！那傲慢令人討厭的甘帥才知道得罪我是多麼愚蠢。

於是他棄戰, 他所帶領的家鄉軍隊也一樣放假, 這實在是戰場奇聞，那麼我們就趁戰士休息時，好好看看阿喀里斯上戰場前的人生。

假公主

在第九卷中，提到他少年時的一段奇特經歷: 為了逃避希臘人徵兵，賽母將兒子藏在某國王庭中，和公主們一起生活, 讓他著女裝, 可惜未逃過徵兵者的法眼, 這徵兵者是誰呢？就是足智多謀的奧狄修斯, 他在荷馬筆下不斷端出錦囊妙計，有如三國的諸葛亮。

這事怎會和奧狄修斯有關? 原來這又是他另一錦囊妙計。海倫未嫁時，希臘各王公紛紛追求，奧狄修斯也是其一, 他未中選，但「愛屋及烏」, 為了怕落選者含恨報復, 引發戰事, 大家訂下協防合約, 若海倫的丈夫有難或婚姻不保, 所有落選者要協同保護, 再加上斯巴達全民皆兵, 城邦之間經常軍事合作, 遇此大劫，豈會不號召所有協防城邦反制? 奧狄修斯為合約起草人，也擔任起尋訪勇士的重任, 按今日的話說，就是飛訪各地的美國國務卿。奧狄修斯早聽聞阿喀里斯大名, 所以鼓起如簧之舌遊說。勇士本就有作戰本性, 再加上希臘人的整體光榮感, 他入伍了。

_{分析：這個線索，使阿喀里斯的第一怒情有可原，他本來就非全自願從軍，如今發現統帥缺德缺義缺勇缺情, 產生「不知為何而戰」的挫折感, 血氣剛勇之下棄戰, 不聰明, 但在情理之內, 在這裡，他第一次對抗命運。另外史詩中不斷提到戰利品這個概念, 大抵古代戰士沒有「薪水」,其報酬在戰勝後的「掠奪」, 包括財物和女人。}

友誼賽?

在進入高潮前, 兩軍戰士不斷捉對廝殺, 荷馬不耐其煩地描寫，任何一段, 都是血流滿地, 腦漿模糊, 砍腳砍頭, 甚至「腦袋像球在地上翻滾」, 不是作者殘忍, 而當時作戰就是如此, 近身廝殺之際, 刀, 劍, 槍, 矛, 箭怎麼進攻, 怎麼抵擋都不馬虎, 或許，能這樣寫，還要懂得戰技才行 (註: 有學者研究, 謂其戰技有其連貫性, 不是隨意寫之)。下面是第七卷, 希臘第二勇士艾賈士和特洛伊第一勇士海克特的作戰, 很奇異地，這是一場君子之爭, 是荷馬在冷血戰鬥中的溫暖人性筆觸。先看荷馬如何美化戰士的裝備: 艾賈士的銅盾牌高重如牆,上有七層高級牛皮, 每層皮代表一隻大公牛。

艾賈士把矛擲去, 正中往前躍起的海克特, 矛破盾牌, 直入海克特脖子, 鮮血湧出,海克特沒有停, 他拿起地上石頭往對手丟去, 正中其盾牌中心, 盾牌發出重響, 艾賈士拿起更大的石頭反擊, 海克特不支倒地。

這時兩方的信使出面, 宣告天神都愛你們, 天晚了, 停戰可矣, 艾賈士說, 是海克特先挑戰, 有話他先說, 海克特很有風度地讚譽艾賈士戰力, 但說這事由不得人, 等神決定誰勝誰負再戰吧, 說完，雙方還互贈禮物，莫非這是「友誼賽」? 今日讀者會覺得上述這種神干預很多餘, 但「伊里亞德」通篇都是如此, 若把它想成編劇在此想停頓一下, 發展別的線索即可。

善心有善報, 這場友誼賽確實給兩軍帶來和平的希望, 派瑞斯發話, 不願放海倫走, 但願意把搶來的財物完璧歸趙, 甚至加上賠償, 希臘軍一聽很高興, 可惜營中好戰者不喜, 認為再加把勁就可把對方消滅, 才不虛此行。雙方同意暫時停火, 以埋葬戰死的隊友。當晚, 兩方戰士都睡了一場好覺。

_{分析：任何戰爭都有鴿派、鷹派, 荷馬熟知此點, 鴿派為此處的艾賈士, 鷹派名為狄歐密德Diomed,每次出現和平的火種, 他就將它熄滅。鷹派更有野心, 相信「消滅」, 覬覦有形或無形的戰利品—土地、財物、人民、聲望、權力、以及其實不存在的「永遠解決」。}

勇士返鄉夢

阿喀里斯非志願從軍, 在外十年, 他不想回家嗎？要勇士講出這句心裡話，看看荷馬怎麼舖排？

戰爭繼續進行, 對特洛伊有利, 希臘軍危機四伏, 奧狄修斯建議, 必須請阿喀里斯再上戰場, 技窮的甘帥立即答應, 並開出洋洋灑灑禮物清單：七個全新三腳鼎、十塊金條、20個鐵鼎, 12匹冠軍馬, 7個能幹的女僕, 女人國的佳麗, 並發誓, 從未和搶來的布瑞絲有任何男女情事。若攻敵成功, 請阿喀里斯在城內盡情奪取, 直到船倉滿載金銀, 外加20名特洛伊婦女, 若還不夠，家中還有三個待嫁女兒, 嫁妝包括七個城市 …

條件開出後, 選出遊說小組, 四人來到軍棚, 只見勇士一手彈琴, 唱著英雄之歌, 對面坐著派垂克來斯(下稱派郎),這名小哥哥坐的位置, 是荷馬埋筆最深之處。

軍師奧狄修斯動之以理，訴諸榮譽和責任:

先生, 我們正面臨極大災難, 宙斯已經偏向他們, 海克特怒氣騰騰有如瘋子一樣, 連神都不怕, 發誓要把我們送入火海！回來吧！以免後悔莫及！我的好朋友, 當你父親送你至甘帥門下時, 就這樣說:: 兒子, 神祉會助你強大, 但要控制你的壞脾氣, 最重要的是要有好心腸, 斷絶無謂的爭吵, 這樣希臘人大大小小才會更尊重你, 你忘了父親的叮嚀嗎？

_{分析：第一次具體提到勇士的父親, 知子莫如父, 荷馬很貼心}。

對阿喀里斯而言, , 這十年人世紛雜, 內心交亂, 面對生死, 進退維谷, 他將這一切, 歸咎於追隨非人, 以致光華虛度。他直接清楚地回答: 首恨甘帥賞罰不均，懦夫和勇士得到同樣的榮譽, 勤幹者和懶鬼的死亡機會一樣大, 他已收服13座城市, 陸路進攻特洛伊七回, 雖然得到大筆財富, 但都給了甘帥。當他出戰時, 海克特只敢到城門前的橡樹下, 遇到沒用的甘帥, 海克特遠出城門作戰。更過份的，大家為海倫出征, 因為特洛伊人奪人所愛, 如今在眾多戰士中, 甘帥挑中他，奪他所愛, 可忍孰不可忍！

你們去救甘帥吧！沒有我, 他做得也不錯, 他建了一道牆，挖了一條深廣的壕溝 … 如今我已無心作戰, 明早, 若你們敢看, 會看到我的人馬出海, 若蒙海神波賽頓保護, 我三天內就可回到夫西亞Phthia. – —我不要他的錢, 不要他的女兒, 如果我有幸安全回家, 我父親會給我找個妻子, 家鄉有許多高貴的女子讓我選, 做我的好妻子, 一起享受我父親的財富。我自己的生活遠比特洛伊所有的財富重要。

然後他說了全書最重要的一句話：

母親早告訴我, 我如果留下作戰, 我無法生還, 但我將名聲永傳, 如果我回家, 我名聲將死，但我可以活到死神來找我。

聽完, 鳳凰老先生發話, 他是誰呢？他是阿喀里斯家庭世交, 他除了對以上這番話深表遺憾外,還說出我們至此尚不知道的一件事，勇士倒底幾歲？「你出門時還只是少年,, 因你父親知你尚不懂作戰, 也不懂戰事會議的技巧, 命我隨行, 以教導你言談舉止」, 如果少年為15-17歲，作戰十年後, 阿喀里斯應為25-27歲之間。

_{分析：不得不敬佩服荷馬的細膩，只有「世伯」的角色才能說出這樣的切身細節，也才能以長輩身份說出對血氣方剛晚輩的擔憂: 言行舉止青澀, 待磨練。所謂戰事會議的技巧, 就是戰略。}

勇士仍無動於衷, 一直採中庸之道的艾賈士說了重話:

神在你心中埋下仇恨, 你殘忍且不知原諒, 罔費同澤對你的愛, 這一切, 只為了一個女人？我們給你的禮物夠多了, 不要蔑視同澤對你的善意！

遊說無功而返, 但其過程，卻深深烙印在派郎心中，他怎麼會知道?因為他一直坐在阿喀里斯的對面。

一「派」天真

之後兩方所有要角都出來戰鬥, 特洛伊的海克特, 弟弟派瑞斯及其他兄弟, 希臘軍的甘帥, 麥前夫, 奧狄修斯, 艾賈士以及狄歐密德, 希臘軍節節敗退, 死傷慘重, 連軍醫都受傷, 此時智慧老前輩奈老認為 「保醫護比保戰士重要」, 於是個人護送軍醫回到希臘陣營, 由此，劇情出現重大轉折。

阿喀里斯雖對戰況置身事外，但非一無所知，他叫來派郎:

我的知心人, 我猜希臘軍此刻非求我不可了, 去看看奈老, 看他馬背上載的是誰？

這個任務, 使派郎聽到真實悲苦戰況, 以及他人對阿喀里斯的評價。奈老見到派郎, 急急拉起他的手, 要他留下, 派郎說不可, 因為久留會使阿喀里斯生氣, 奈老一聽就生氣了，這回口不留情：

他何必在乎希臘軍死了多少人？我們最精銳的人死的死, 傷的傷, 他雖然英勇, 對我們的痛苦卻麻木不仁 … 好朋友, 你不記得你父親在你出發前說的話嗎？他說阿喀里斯比你高貴, 比你優秀, 但你比他年長, 你應好好指導他，帶領他走正途, 他聽從你, 必有益處。 把一切都告訴他, 若老天有眼, 他會聽你的話, 若不行, 讓他允許你代將出征…

派郎是阿喀里斯父親從某場戰役中帶回來的男孩, 從小和阿喀琉斯一起成長、讀書、練武, 此番隨他來到前線, 擔任阿喀里斯的親身勤務, 換今日的話, 就是執行秘書。至此, 他已明白阿喀里斯的作為已引起公憤, 他得以站在外人角度, 來看他的主子, 他覺得於公於私, 他必須說些公道話, 以免他最崇拜最親愛的人, 鑄下大錯! 也只有他, 能改變些什麼, 使希臘軍免於毀滅。

但他能做什麼？他想起奈老的話：換上阿喀里斯的盔甲, 代將出征。

這個天真的想法, 始自奈老，它有其道理，目的只是讓敵軍害怕懼戰, 讓希臘軍得以暫時休養生息，如此而已。

派郎在回營途中遇到危險, 驚慌之際更加深他的想法, 他必須盡其所能, 勸阿喀里斯重回戰場, 要不然 … 他再度想起奈老的建議。

錯誤的第一步

接下來介紹戰場上來自各地的戰士，中間甘帥想撤退, 奧狄修斯大義凜然地說, 我們奉神意來此, 必得戰到最後一刻，被消滅也不足惜。特洛伊主將海克特幾乎喪命，被阿波羅神救活。海克特是「伊里亞德」另一要角, 他的完美對照阿喀里斯的不完美, 本文會在下一章介紹他。

看到自家船隻著火, 派郎含淚來到阿喀里斯面前, 這段對話，對兩人關係有極深的著墨，一向桀骜不馴, 有理不饒人的阿喀里斯，面對派郎, 忽然釋出最柔軟的身段, 輕聲細語，呵護備至。荷馬陽剛的筆鋒在此180度大轉變。

阿喀里斯: 你為什麼哭得像急需母親擁抱的孩子? 你有話對我說嗎? 聽到家鄉的消息嗎? 或者你對我軍的損失悲傷, 那是因為他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。跟我說吧！

派郎: 請不要生氣, 我哭是因為我們的驍將都已負傷, 喔！阿喀里斯, 你還是那麼固執嗎? 但願我永遠不會像你那樣只護惜自己衝動的情緒, 以致耗蝕自己的好名聲, 如果你到現在還不願出手相救自己人, 未來誰會讚美你,? 你沒憐憫心, 不是你好父母的兒子, 你殘忍, 不知悔改 ! 如果你因天意或某些預卜或母親之言不願再戰, 那麼讓我去吧！把你的人馬給我, 穿上你的盔甲, 這樣敵方會誤認你已再現沙場, 懼戰而退卻, 這樣我軍才可重整旗鼓, 再度殺敵。

_{分析：這段說詞十分完整, 派郎甚至想到阿喀里斯有短命的預言, 那麼他不願再戰也情有可原, 他一方面有正義之心, 一方面也顧到阿喀里斯的難處, 荷馬真是巨細靡遺, 設想週到。}

阿喀里斯終於說出「過去的都過去了」, 但還沒有完全放下。 他同意派郎的建議, 因他深信只要敵方見到他「頭盔罩在其身旁閃耀」, 必紛紛躲避, 戰事不會擴大，但他也不是大條到不知戰場風險, 所以他這樣叮嚀派郎: 1. 趕走進犯的特洛伊人後, 即刻回防, 不得追殺, 2. 不可因作戰的飢渴而不停殺敵, 3.不可帶人馬進入特洛伊城。4. 一旦希臘船隻平安, 馬上回來, 由別人去平原作戰。

荷馬在此高潮處不斷增加急迫性及動感, 兩人話說完, 海克特已打到家門口, 希臘船隻烈焰升天, 阿喀里斯跳起來, 叫派郎立刻換上他的盔甲上馬, 他則去號召軍隊備戰。

此處終於提到他的人馬規模：50條船, 每船50漿手, 下設五統領。大家怠惰已久, 奮勇殺敵的時刻終於到來，一時人心大振, 以最堅強陣容出發。

他們像厚牆上的石塊一樣緊密, 盾挨盾, 人挨人, 低頭時, 各人頭罩上的馬毛互相摩擦。

領隊的是派郎和本文第一次提到的新角色-奧圖麥登 (下稱奧駕), 他是阿喀里斯的馬車夫。第一勇士本人並沒閒著, 他忙著做後勤。

_{分析：荷馬花了極多功夫來合理化「派郎代為出征」這個折衷辦法，包括回溯家鄉父老的叮嚀, 同袍的反應, 戰事的改變, 以及各人的心理刻劃。2004年的電影Troy將這段改為阿喀里斯不知派郎代為出征, 這也許是影視無法呈現這段複雜的過程, 而不得不簡化。事實是, 阿喀里斯不但知道, 還代為準備, 這也令最後的結局更令人悲痛。}

派郎之死

派郎人馬衝出, 像「蜜蜂群飛保衛牠們的小寶寶」, 敵軍看到光輝奪目的盔甲, 以為是阿喀里斯, 確實四處逃竄, 這激發了派郎更多鬥志, 殺氣騰騰中, 早忘了阿喀里斯的叮嚀, 況且, 誰不想成為攻陷特洛伊的大英雄呢？終於, 他和海克特面對面。

派郎先用石頭擊斃海克特馬車夫, 當馬車夫跌落地下時, 他還開了一個惡玩笑：「看他跌得多美啊！如果他從船上如此跌落海底，還可以帶一袋牡蠣回來給大家打牙祭。」兩人為了搶車夫屍體-誰拿頭誰拿腳，又打了起來, 兩軍紛紛對戰,「像東西風在山頭茂密的樹木上互嚎」。最終當派郎倒地時, 海克特上前補了一槍矛, 派郎最後的話是:

海克特, 是神助你, 你們把我的盔甲從我肩膀上拔下, 你才能如此輕易得勝, ,否則, 20個像你這樣的人都必是我矛下敗將, 你不過是殺我的第三人, 你的死期也不遠了, 阿喀里斯不饒你！

海克特要繼續追殺派郎的馬車夫奧駕, 但他有一雙神馬, 人馬消失在戰場盡頭。

_{分析: 在史詩中, 要角在死之前, 都會說一段大義凜然的話, 這裡派郎的惡笑話, 顯得很唐突也沒有人性, 是否荷馬在暗示派郎此刻已得意忘形？搶屍體在史詩結尾數章有很重的份量，讀來很血腥。}

訣別

聽到派郎死訊，阿喀里斯 —

兩手抓滿沙子，從頭灑下，美好的面容悲亂猙獰, 整個人直摔出去，躺在地上，不斷撕扯頭髮, 精美的斗篷沾滿黑灰 。同伴把他壓在地上，怕他一刀自刎而死。他慘叫一聲, 海底的母親和眾海仙都聽到了。

所有海仙莫不捶胸頓足，可憐的賽母哀哀說道：

姐妹們, 這是我的椎心之痛, 我生了一個完美的兒子, 英雄中的佼佼者。我在花園裡細心灌溉他, 他方如玉樹般成長。我送他去特洛伊作戰, 現在他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。只要他仍活著見到陽光, 他就身陷痛苦中, 而我卻無能為力。

母子急相見，阿喀里斯不斷自責是他殺死了派郎, 決意跟隨派郎而去。

兒：我不想活了, 我要看到海克特死在我的矛尖上。

母：他的死，就是你的死。

兒: 讓我死吧！他死時我不在他身邊, 他需要我的保護, 還有其他已捐軀的同澤。他們都在奮勇殺敵, 而我只蹲在船邊, 像地上一塊死巨人。所有神、人的折磨到此結束吧！憤怒, 它使明理的人暴氣不斷, 它甜如蜂蜜滑入我們喉嚨, 在我們胸內激出火煙。是的, 甘帥得罪了我, 僅管仍然刺痛, 但我不再計較, 必須吞下這份自傲。 連宙斯最鍾愛的賀瑞古斯都在神意下毀滅, 若那是我的命運, 我將欣然死去。

母：你這樣做沒有錯, 但你的盔甲已被敵人拿去, 我會去請巧匠替你打造最好的盔甲, 我未回來前千萬別上戰場。

_{分析：如果阿喀里斯及早吞下自傲, 他斷不會讓派郎獨自上戰場, 他會保護摯友, 和其他奮戰同澤, 荷馬在這裡不侷限於派郎之死之小我，加上大我, 讓阿喀里斯的悔恨達到最高點。連讀者也能體會，他活下來將終生痛苦。賽母非常大義, 她不再苦苦哀求兒子留命, 反而助他完成心願。}

殉情?

希臘軍終於搶回派郎屍體, 阿喀琉斯望著死友, 痛苦呻吟, 對他的戰士說：

我曾允諾派郎的父親, 要把他偉大的兒子帶回家,

享受他從特洛伊辛苦得來的戰利品, 這些, 如今都是空話。

命定如此, 我倆的鮮血，要在特洛伊土地上同灑,

這塊土地將留住我, 派郎, 你已入地, 我必與你同路,

此刻, 我不會埋你入土,

我會帶著盔甲和海克特的頭, 回到這裡。

_{分析：恨不得同年同月同日死, 這種情懷, 讓人想到兩人日夜相處，惺惺相惜, 產生情人關係, 也不無可能, 但如果只把悲劇結局解釋為「殉情」, 就太狹窄了, 只能視為阿喀里斯的個人情感歸處。}

至此，史詩進入最後五卷, 讀者必可猜到是阿喀里斯和海克特的最後大決戰, 是為「第二怒」。海克特是特洛伊的長王子, 全心全意守家護國殺敵, 他道德高尚, 家庭圓滿, 是全書中最完美的角色。他的人生最後一戰, 英勇、優美、但也殘忍。(下篇續)

本節重點:

• 時間：希臘軍節節敗退-阿喀里斯死意已決
• 地點：希臘軍營, 戰場
• 情節：阿喀里斯拒絶回戰場, 派郎提出折衷方法, 派郎喪命, 阿喀里斯痛不欲生, 決意殺死海克特, 是為「第二怒」。

本文主要人名對照

本文	希臘名	羅馬名
阿喀里斯	Achilles	Achilles
海克特	Hector	Hector
奧狄修斯	Odysseus	Ulysses
派郎	Patroclus	Patroclus
賽母	Thetis	Thetis